昨天從畫廊走回來的路上,還是前天從住處走去畫廊的路上。看到一位年輕人,跟一位拄著拐杖的老奶奶,在對面的街上與我們反方向的位置走過來,他們在一棟頹敗的房子前停下來,並且把地板上蓋著坑洞的木板打開,就像在藏寶一樣的,把一個鞋盒放進地底。
這個擦身而過的畫面在僅三秒鐘之間令我百思不解,畢竟身在這個邊境城市,在來之前有如此多的猜想,google上的搜尋,與身在此地感受上的落差,在大太陽的沙漠城市的鬆散與緊張間身體與感官總是不太確定該如何擺置。書寫的當下,突然想通或許他們正在埋葬家庭動物成員的離去吧。
在華雷斯的生活大概就像我生命中會在管寮生活一樣的莫名其妙,在這麼鳥不生蛋又頹敗的地方。
2006年,墨西哥的毒品戰爭,讓邊境城市成了煙硝之地,在華雷斯長大的Anaid說,她的高中生活,時有槍擊事件甚至是屍首被吊掛在外發生,總總暴力,另她的生活只能在家中與學校兩地移動。路上有許多廢棄的土房子,也因為十多年前的暴力頻傳,讓無力修繕的居民,就直接搬走了,另一位藝術家Cassandra告訴我。
Cassandra的伴侶Alfredo來自墨西哥城,就是所謂的天龍人,非常的優雅,就連要買東西,也要燙衣服的那種紳士教養。專業是攝影,拍了許多名人肖像,喜愛邊境的Cholo文化。Cholo比起8+9更多了一種高雅精緻的自信,我至今仍找不到相應的族群去類比。
Cassandra的陶藝工作室在跨越國境的美國德州El Paso城,每週約4-5天會跨橋到美國那頭的工作室工作。其伴侶Alfredo卻不能任意的跨越,他們的生活有著這樣的斷裂。Alfredo在家中有自己的陶工作室、皮革工作室,Cassandra在大學學的是金工跟陶,從小在華雷斯長大,大學在El Paso就讀,目前一生都是在這裡生活,我沒有問他們怎麼認識的,也沒有問天龍人Alfredo為什麼要到華雷斯生活。但又可以想像。
昨天我們去買噴漆了,Anaid帶著我們採購生活用品後,我們就像需要托育的嬰兒一樣,由她的妹妹Stephanie照顧我們,Stephanie非常漂亮,忍不住一直看的精緻臉龐。她帶我們越過市中心到了郊區(這裡哪裡都像郊區...)沿途,她跟我們說了關於賣噴漆的女士的故事「她與她的先生都是塗鴉寫手,某天她的先生被謀殺了,她為了想要延續先生的生命,所以繼續賣噴漆。」我們到達一戶人家,在車庫前面,一位長輩打開門迎接我們,非常陽春,僅僅是擺放庫存品的倉庫一樣的販售著細緻顏色的噴漆,這位是女士的爸爸。沙漠下午的車庫非常悶熱,Stephnie與爺爺耐心地等著我們選色,在三坪不到的空間,在滿是塗鴉的城市裡,選購噴漆竟是如此地下的事情。我非常的驚訝。
爺爺問我喜歡墨西哥嗎?這句每位墨西哥人都會問我的話,在被墨西哥的玉米餅與搞不懂mucho是「很」辣的西班牙語,被食物暴力攻擊的我總是說:「墨西哥人都很nice」,我不知道這種親切和善有禮是不是像台灣,但那絕不像是美式那種How’s going的招呼方式。說墨西哥人和善,對經歷過女婿被謀殺的爺爺耳裡,聽起來或許有些殘忍。’’It depend‘’爺爺看著Stephnie苦笑著說
。
2024.4.27 Juarez Brazil337